在整个秦府体系下的产业之中,肖恒的目光一直都没离开造船厂。
首先造船厂这边是肖恒“两条腿”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可以大量承载人员物资的民船和承载火炮的军舰都需要依靠船厂工人们的手一点点的打造出来。
不过造船厂除了是个重要的工业基地之外,这里也是肖恒对于未来制度探索的一块试验田。
在造船厂之前,肖恒的试验田是军营、学校以及那些工厂。
事实证明只要营造出一个好的大环境,那么即便最顽固的老人都会欣然接受肖恒所带来的制度——而起当这些老人切实体会到了制度所带来的好处时,他们立即就会从反对者变成忠实的拥护者。
而对于社会的中坚阶层而言,只要能让妻儿父母吃饱穿暖,他们什么都愿意干……所以这些人相对来说也比较好改造。
至于小孩子们,只要给他们灌输什么他们就会信奉什么……所以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学生们是接受新制度新思想最彻底的,也是肖恒最忠实的拥护者。
战争、饥荒以及难民生涯已经彻底打碎了既有制度,让他们接近变成了一张白纸……而且在肖恒有意打压下,传统的以姓氏、地区为划分的抱团现象以及宗族势力根本就没有抬头就被碾碎了。
至于底层的治理,则由安保体系来充当世的警察角色,由学生们的义工体系来代替了后市的行政体系,而曾经的乡老、族老们则被肖恒收编为类似后世居委会的调解、服务机构。
难民们在这样的社会体系下表现良好,可以说基本实现了内部的团结、友善,几乎可以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水准了。
当然这仅仅是对内部,对外则秉承着“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钢枪”的警惕,附近一些喜欢小偷小摸的人在路灯尚未覆盖之前还偶尔会光顾秦家村……不少人都被逮住当场断手断脚的,后来等路灯普及之后就更没有人敢来这边撒野了。
整体来看整个秦府体系下的人都很自然的融入到了新的社会分工之中,肖恒对于封建社会的改造似乎已经圆满成功了……
……然而肖恒的成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既有社会体系的破碎。
正所谓大破大立,在经历过家破人亡的苦难之后,难民们天然容易接受新的制度。所以说很多时候在废墟上重建虽然看似成本高昂,然而却要比和平演变更加彻底,后遗症也更小。
然而问题是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肖恒又不想当战争贩子,所以肖恒就吸收了一些后世搞和平演变的一些策略,在造船厂这块试验田上进行了先期的社会实验。
而肖恒在造船厂的那些学生,就是这项实验的参与者和记录员。
除此之外,肖恒还吸收了一些底层的、不起眼的小木匠来定期汇报整个造船厂内部的舆论走向和群体情绪,所以出现陈师傅这种事其实还是在肖恒的预料之中。
不过肖恒所没料到的是,这家伙居然与泉州蒲氏有些关联……这倒是让夏恒不得不往坏的方面去想。
……
造船厂,干船坞旁。
关鳞站在新式帆船面前心神激荡——这艘船越来越完整了。
高耸的桅杆、整齐的炮门、漂亮的腰线……关鳞越看越爱,若不是害怕影响工人们的工作,他都恨不得每天上去溜达溜达,不用做别的,只要站在舰艏摸摸栏杆也好啊!
“如何?对这艘船还满意吗?”肖恒的声音忽然在关鳞身后响起。
“肖公子?”关鳞有些惊讶,“公子今日为何有空来此?难道也是来看船的不成?”
“不,我是来找你的。”肖恒双手扶在坑边的栏杆上,望着下面的新船答道。
“公子有事召我即可……”关鳞客气到。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再说,在这里说可能更好一些。”肖恒转过身来,变成背靠着栏杆,“你对蒲家的了解有多少?”
“蒲家?泉州蒲氏?”最开始关鳞还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肖恒为什么来找他了。
“不错。”肖恒点点头。
“泉州蒲氏家大业大,历任家主把控着泉州市舶司,与当地官府的关系纠葛之深,外人难窥万一。至于海上……由于市舶司的身份,大小海商都要唯蒲家马首是瞻,听闻蒲家在南海甚至干过屠城灭国之事。”
关鳞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泉州蒲氏,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公子为何突然提及蒲家?”
“没什么大事,只是以防万一。”肖恒笑了笑,然后就将陈师傅跳反的事给关鳞说一遍。不过肖恒说完之后那关鳞的面色却为之一变。
“怎么?想到了什么?”肖恒淡定的问道。
关鳞皱眉半晌,忽然忽然单膝跪下,给肖恒闹得一愣:
“公子,属下疏忽!”
“哦?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肖恒看着跪在地上的关鳞有些摸不到头脑。
关鳞再次告罪一声,就将他之前在长江口模拟袭击蒲家大船一事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蒲家注意到了新式帆具的优越性,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船厂这边来了?”肖恒问道。
“应是如此。”关鳞跪地不起。
“先起来说话。”肖恒把关鳞拉了起来,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关系。
其实之前肖恒一直以为这件事只是误会而已——之前挖人的事他已经调查得很清楚了,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姓卢的船厂东家因为突然新接了不少大船的活计,一时之间人力不足了,这就打起了周边小船厂的主意。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前提,肖恒虽然知道这卢厂长与蒲家有些关系,但对陈师傅这件事儿也没提起太多的警惕。
不过若是像关鳞所说这件事是蒲家有意为之,那么事情可能就不那么简单了。
肖恒来回走了许久,忽然低头问道:“关鳞,你觉得此事蒲家参与的概率有多高?”
“至少八成。”关鳞答道。
“嗯,我知道了。”肖恒点了点头。
关鳞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如此的。不过也不能排除他在故意误导自己与蒲家开战的可能性,毕竟关家与蒲家虽不是世仇但却都互相窥探着对方手里的生意。
蒲家捂着南海贸易不允许关家插手,而关家则牢牢的把持着对日贸易也让蒲家耗子拉龟下不去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