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重见唐栀欧

复兴六年二月初，赵桔和林灵来到福州。福州防务此时已被羽林军接管，四门都有大内侍卫和羽林军兵将把守盘查。赵桔二人进城时，就被几个人认出。一位领头的将军过来行礼，殷勤问：“太尉大人，您来啦？要不要末将护送您去行宫？拜谒官家。”

赵桔笑着扶起他说：“周固将军，不用劳烦了，等我把私事办好，自会去向圣上请罪。”说罢牵着林灵的手往城内走。全体羽林军和大内侍卫躬身让开一条路，向这位心目中的传奇军神致敬。一旁福州衙役捕快不识得这个布衣青年，相互窃窃私语：“谁呀？这么大架子？连平常目空一切的羽林军也对他恭敬万分。”

周固目送赵桔远去，心中激动无比，赵太尉竟然还记得他的名字！当时赵桔扬州救驾时，他在羽林军中也只是名提辖，被赵桔问过名字，想不到太尉居然现在还记得。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太尉少年时模样，一股英雄气概油然而生，暗下决心这次朝廷北伐一定要请命跟随赵太尉，就算战死沙场也不枉了。

这次朝廷虽然调集全国兵马要一举伐金，却被皇帝赵构按住不得出兵，发旨声称要等赵桔为帅。也因为赵桔统带过的两支精锐——海师和襄阳护军的竭力支持，那股狂热的求战情绪才没有继续升温。赵桔在军中的威信可见一斑。

赵桔当晚和林灵住进一家中等客栈。为了安全和省钱，两人只要了一间客房。睡前赵桔命令林灵睡床，自己打地铺，林灵拗不过他，替他铺好被子才上床睡觉。

赵桔等到林灵打鼾，他还没睡着，百无聊赖只能起身去翻出小姑娘的钱囊，取了一把钱下楼问伙计沽酒。当赵桔喜气洋洋端着一盘子酒和下酒小菜回到房内，发现林灵一对清澈的大眼看着他。

赵桔笑着低声说：“妹妹醒啦？要不要吃点东西？呵呵。”林灵高兴，一跃而起，和赵桔一起坐在地上分享酒食。

林灵在路上已经听赵桔讲明白他这次出走的目的和经过。她轻声劝：“哥哥，要是这回不成，您还是娶了林黛姐姐好。”赵桔先前也想过许多，回答道：“黛妹虽然性格好，但我俩没那意思。”林灵问：“那公主怎么样？”赵桔沉思片刻道：“你小孩子家家，管那么多事干啥？哥哥自有分寸。”林灵见他烦恼，也不再提，只陪他一起喝酒。

赵桔吃惊小姑娘酒量大，喝酒就像喝茶，不得不护住最后半壶酒说：“小小年纪，不许吃太多酒，你先去睡，明儿哥哥带你上街玩。”林灵听话，舒服地躺到床上去睡觉，不一会就鼾声迭起。

赵桔拿着剩下的酒自斟自饮，回想过两天和唐绉的感情就要揭晓，越想越不乐观，最后一口喝尽残酒，叹气说了句：“管它呢？明日自有明日事，且将今晚好睡眠。”说完蒙头就睡。

赵桔入福州的消息当日传进行宫，那时娘娘和武夷公府的人都在。唐然和唐杼当时就要带人去客栈找赵桔，被赵构和太君一旁劝止，只说赵桔这事已经到了最后一哆嗦，没必要半当间去阻挠。反正眼下福州防范成铁桶一般，金国宵小再不能害得了他，就由他任性一回罢。

赵构下旨，命大内侍卫彻夜守护赵桔，但黄浦侯一切行动不可打扰。

接下来几日，赵桔一直和林灵逛街吃馆子。眼见许多大内和武夷的人员围绕他们川流不息，也视而不见。偶尔有赵构夫妇、太君和父母车辆停驻远处，他便起立不动，低头表示敬礼。林灵天真，并未发觉。

二月初八，赵桔整装出发，出门就叫来远处观望的周固，对一旁林灵说：“妹妹，你先跟周将军去行宫，我办完事与你会合。”

周固早有准备，扶刀说：“林姑娘这边请。”林灵眼望赵桔神情坚决，也没多话，背起行囊就走。过来几名羽林军小校，想替林灵拿行李，林灵摆手谢绝，跟随周固一起去了。

赵桔眼望妹妹走远，深吸一口气，鼓励自己一番后，独自一人出城去唐府造访。当他步行到达时，唐府门外已冠盖密布。看仪仗，皇帝皇后、武夷亲眷都在其中，几百个人在关注他一举一动。

赵桔心中紧张，却不愿这时失了体面，故作镇静站在唐家门外。赵构看着心情大好说：“桔弟的风采虽布衣而不能掩盖啊。呵呵！”皇后道：“陛下年轻时也是这般。”赵构笑说：“我现在也差不去多少。呵呵。”唐杼道：“应该更胜一筹！”赵构龙颜大悦道：“娘娘过奖了。哈哈，哈哈！”

武夷公府的人也在不远处望，虽然这些天没少去偷看赵桔，太君仍说：“赵桔瘦了。”赵亿道：“母亲，桔儿只是袍子不合身，并不见瘦。”母亲唐然忍不住要唤赵桔，被张蔷和张小小拉住说：“大嫂，何必急在一时，桔儿过了这个坎就好了。”

这时，赵桔把昨晚写好的名帖递给门房。门房不用看帖子也认得是黄浦侯，接过忙往里面去送。

唐济看到赵桔的亲笔，大松了口气道：“总算来了！开中门，我们出去迎！”唐府家人一时间赶忙整装迎出门外。

门口，赵桔与唐济寒暄后，就对唐绉笑问：“绉妹，我给你的果子吃了么？”唐绉原来还想与他敷衍，可这段时间来的不幸涌上心头，忍不住冷颜道：“对不住，黄浦侯，奴家不小心丢了。”赵桔面容顿时僵硬，强作笑容说：“不要紧的，呵呵。不过小生已经在百姓中渡过一年时光，小姐您先前说。。。”唐绉这一年被禁锢的愤懑再也忍不住，打断他说：“黄浦侯，奴家与您无缘，以后也不想有什么瓜葛，您就放过我吧！”

赵桔听了这话，虽然有思想准备，但也顿时觉得时间停摆，自己也好像和这个世界没了关系。一切成空——这就是他在这世的最后结果。赵桔的灰暗情绪影响了围观众人，集体发出一声长叹。

大约过了两分钟后，赵桔低头哽咽对唐济拱手道：“在下告辞。”

眼望赵桔回身泪流满面，唐杼挽袖大怒：“太欺负人了！待本宫去打她们全家！”被赵构拉住道：“娘娘，不可啊！”另一边，一向沉稳的太君唐政也怒火冲天，执起拐杖大骂：“这妮子辱我武夷太甚！唐济一脉世代不许入唐公族谱！”说着下令阿兰率领丫鬟去打唐绉。赵亿夫妇劝说道：“小孩家的事，您又何必动怒啊！太君。”

这边赵桔伤心反笑，一边向武夷车马走去一边说：“司马寺、金骰，你们今晚陪我一醉！”几名侍从冲出队伍，一起动情叫：“少爷！”

这时间天空被乌云遮住，远方的山里面传来轰鸣的雷声，几阵冷风刮了过来。二月的福州已经花开似锦，但在场的人都仿佛冬日的肃杀浸透心中。

唐济暗自长叹：“完了，完了。自己家随着女儿的绝情话语而瞬间坠入万丈深渊。”一跺脚转头就去哀求唐绉：“绉儿，你去同黄浦侯道声歉成不成？”唐绉刚强，断然拒绝道：“我即便死，也不会向他低头！”话虽讲的咬牙切齿，但想到将来必定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

不想此刻，一个幼小的身影从唐绉身后走出说：“姐姐做得也没大错，男女相悦本不能一厢情愿。”

讲话的正是唐绉的小妹，唐家众人眼看平常温顺少语的小姑娘显露出大人才有的沉稳，不由都用惊异的眼神打量她。

唐二小姐近些日子产生了一些细微变化，一则不像以前那样总跟在姐姐身后，而喜欢独自在闺房中看书写字。二则开始讲究穿衣打扮，容貌和服饰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淡雅秀丽。家里人都以为二八姑娘开始有了成年女子的心思，也并不十分在意。

二小姐排众而出，从容向赵桔走去。唐济生怕她去找赵桔评理，忙唤道：“栀儿！快回来。”原来二小姐名叫唐栀！

唐栀并未缓下脚步，向前方叫了声：“赵桔！”正在癫狂中的赵桔如闻纶音，这种语调和前世唐栀欧一模一样，茫然伫足回头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向他走来，那女孩虽然身材娇小，可那副神气活现的姿态和以前的栀欧没有丝毫差别！

赵桔忙对扑过来的金泉他们命令：“站住！这是我家娘子。”司马寺一见突然峰回路转，忙先一把抱住金泉，并叫住其他侍从不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