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知询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之时,徐知诰已然注意到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在徐知询将要倒下的那一刻,徐知诰立即上前从背后接住,避免了徐知询脑壳着地。看着徐知诰关切的眼神,徐知询突然口吐鲜血,喷了徐知诰一脸,徐知诰在脸上胡乱擦拭了一把血污,连忙喊道:“快传太医。”
转瞬间,徐知询就跌倒在徐知诰怀中,昏迷不醒,殿上顿时乱作一团。太医急匆匆赶到,一番把脉扎针后,当场对众人说道:“侍中只是肝火过旺,怒急攻心,导致吐血昏厥,身体并无大碍,只要安睡一到两个时辰,就可转醒。”杨溥见徐知询没什么大事,心中竟略微有些遗憾,意兴阑珊宣布退朝。徐知诰谢过太医后,带着徐知询回府静养。
老将周本眯着眼睛盯着一站一躺两位徐氏兄弟离去的背影,愣愣出神,高审思见状,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好奇问道:“老将军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周本转头看了高审思一眼,抚摸着花白胡须,感叹道:“哎,人老了,总是那么怀旧。当年我等三十六人跟随太祖纵横江淮,战朱温、战秦宗权、战孙儒、战钱缪,大小战役不计其数,才有这吴国上下三十余州的安宁生活。现如今三十六英雄大半凋零,天下就看你们年轻一辈的了。只是可惜那徐温何等样人物,虎父竟有犬子!以后这天下,就由那养子说了算了!”
高审思左右看了两眼,见周围没人,这才长出口气,皱着眉头对周本说:“老将军,噤声,当心被人听见。”周本哼了一声,摇头叹气地走了。高审思沉思片刻,拿定主意,直奔太尉府邸。
徐知诰将徐知询带回府后,亲自将他安放在客房床上。不一会儿,有奴仆来报,有朝中大员在府外求见。徐知诰安排亲信管事照看好徐知询后,到正厅接见来客。
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除徐知诰的亲信外,其他朝中有分量的大臣、外地节度刺史或者亲自前来,或者遣子侄前来,打着探望徐知询病情的旗号,实则或明或暗的投款输诚。徐知诰一一热情相见,温言宽慰几句。等最后一波客人走后,徐知诰闭目养神,心中暗道,“没想到知询如此不堪,三言两语攻击竟令他心神激荡、昏迷不醒。满朝文武如此迅速站队表态,都是知询的功劳啊。如今大势已定,即便知询立即醒来,也无可奈何了。是时候考虑如何善后了……”
就在徐知诰默默思考时,徐景迁悄然进屋,来到徐知诰座位后方,伸出双手轻轻按压徐知诰的两侧太阳穴,半刻钟后,徐知诰拍了拍徐景迁手背,“吾儿,休息一下吧,为父舒服多了。”
徐景迁转到父亲身前,轻声说道:“父亲,相府牙兵尽皆卸甲,没有妄动刀兵。”
原来,卢绛从金陵返回时,徐玠专门给他一封书信,上面记载了护卫徐知询前来江都的牙将姓名、出身、军中履历。徐知诰得到书信的当天晚上,就派人将苗璘、王彦章、柯厚等人叫来商议对策,徐景迁带着卢绛列席会议。
说来也巧,四名牙将中,有一人与王彦章有过命交情,在战场上互相救过性命,有两人曾在苗璘手下任职,只有一人是徐知询新提拔的亲信。听到苗璘、王彦章你一人我一语介绍随行牙将们的具体情况,徐景迁心中暗道,“如此说来,倒是有智取牙兵的可能。”徐知诰也想到这点,开口对着众人说道:“如今江都城内,四方藩镇云集,大动刀兵恐怕有碍观瞻。二十一日大朝会,徐知询必会与众亲卫分离,届时就是解决牙兵们的最佳时机,到时还需苗、王两位将军费心,争取兵不血刃解决此事。我会让柯军使和仲登全力配合两位将军。”
二十日下午,徐景迁等人躲在郊迎众人中,再次确定了随从牙将就是书信中写的那几人后,立即赶回卢绛府中议事。徐知诰最初安排徐景迁参与时,苗、王两人以为派这名黄口孺子是徐知诰对二人放心不下,心中还有些不值,一番接触下来,却是再也不敢轻视徐景迁,言行中更是隐隐以他为主。当夜,众人再次确认好了明日的预案,对各自分工了然于胸后,约定明天一早在皇城碰头后,各自回家休息。
第二天五更,徐景迁等人隔着老远就看到徐知询带着亲,随趾高气昂的来到宫门前,施施然进入宫中。随行的两位牙将是徐知询亲信和王彦章旧人,徐景迁向众人打眼色后,王彦章自去上前套近乎,苗璘直接转去相府叙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宫中隐约传来一片嘈杂声,最开始众人还不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大家尽皆面面相觑,不是宫中发生了何事。徐景迁饶是多智,也有些茫然,不由用手紧按着藏在腰间的匕首,斜眼看去,卢绛、朱匡业、徐知询亲信等人也全都将手伸向腰中佩刀,随时准备动手。其他节度使的亲随也受此气氛感染,纷纷手扶刀柄。宫墙外空气顿时有些沉闷,众人都凝神屏息,等待宫中消息传出。
不知过了多久,宫门使柯厚手下军校在城墙上对众人喊道:“众将勿忧,宁国镇海节度使、侍中徐公突发恶疾,在殿上昏厥了,太医正在施救。”其他节度使的亲随闻言顿时松开紧握的刀柄,徐景迁额头滑落一滴汗,看着被消息震惊到六神无主的徐知询牙兵们,脑中急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