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腊月下旬,卢绛一直伴随在徐景迁左右,彻底融入了这个小团伙。虽然刚开始亲随们对他有些隔阂,但卢绛性格豪爽、能屈能伸,浑身上下充满江湖气息,天生能与牙兵们打成一片,一番刻意结交之下,牙兵们逐步转变了对他的坏印象,接纳了他作为朱匡业以下第二人的现实。随着年尾的到来,徐景迁也不再登门拜访文人名士,让一些心惊胆颤的骚士墨客放下了久绷的心弦,安下心来过个好年。
腊月二十四日,徐景迁利用前段时间在金陵城中闲逛所得,精心挑选了一些送给父母、兄弟们的节礼,连带几封书信,派了一名亲信家人快马送往江都。
腊月二十五日早上,徐景迁把牙兵们集合在一起,亲自将过年红包逐一发放到牙兵手中,仗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和每名牙兵都亲切攀谈了几句家常,看得出来,每个人都对这份意外之喜感到十分满意。趁热打铁,徐景迁宣布了放假的消息,除两名牙兵因为自幼孤苦伶仃、独身一人没有家眷而选择留下值守之外,其他人都跪地谢恩,兴高采烈地告辞离去。朱匡业自不必说,执意留下陪伴徐景迁过节;而卢绛对于吉州的家人没有多深的归属感,加上本人没有结婚生子,倒也乐得在金陵府中热闹热闹。对自愿值守的两名牙兵,徐景迁勉励两句,白日里却也任由他们在金陵城中玩耍,放松放松,只是晚间需回府安歇。
年底这些时日徐景迁除了健身外,闲来无事便去徐知谔院中串门闲聊。徐知谔作为徐温最小的儿子,自小锦衣玉食,长大成人后被任命为一州节度使,养成了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却没想到老父一去世,只因在灵堂上几句口角,就被在徐知询软禁在家中,从堂堂一任节度沦落至此,心中憋屈可想而知。
徐景迁倒也不是刻意结交,只是平日里抽空去他院中坐坐,陪他聊聊天、下下棋、解解闷。说到下棋,却是徐景迁看他实在无聊,参照前世的陆战棋,“发明”了军棋,以节度使至士卒代替司令至工兵,以陷阱代替地雷,以火药代替炸弹。徐知谔一入手新游戏,便陷入了痴狂状态,每天天不亮就差人去徐景迁院中等候,拉着徐景迁战斗至天色大黑方止。有几次徐知谔的火药报销掉景迁的节度使时,喃喃自语道“徐知询受死”,徐景迁佯作不知,只是心中想道“徐氏兄弟积怨如此之深!”直到腊月二十九日,徐知诲、徐知谏、徐知证分别从外任之地回到金陵,徐景迁这才得到解放。
腊月三十除夕这天,徐景迁起了个大早,仔细梳洗打扮一番,跟随徐氏五兄弟和几个同辈,共同来到祖堂,对着徐氏各位先祖的牌位,行叩拜大礼。祭桌上,供奉着奴仆们早已准备好三牢之礼。行礼过程中,徐景迁心中叹道:“徐温倘若泉下有知,诸子阋墙,不知会作何感想。”
行完礼,徐家兄弟五人明显分作两团离去,徐景迁恪守晚辈礼仪,等众人走远后,才快步向自己小院走去。回到小院,众人都已恭候在院中。徐景迁亲自将背面刻着神荼、郁垒两位门神名字的桃符挂在院门两侧,看着桃符,总觉得缺点什么。用手背支着脑袋想了片刻,徐景迁命人回房取笔墨,然后按照前世的习惯,在两侧桃符上分别写下“瑞雪辞岁”、“腊梅迎春”八个字,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卢绛见此好奇问道:“公子,这是……”徐景迁没多想,下意识答道:“春联!”卢绛脑中却思绪万千:“公子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先是创制军棋,以战阵为戏,以军旅为棋,于斗室中纵横捭阖,于方寸间运筹帷幄,胸中丘壑不可度量。今日,又手书春联,寥寥吉祥话语却满含新年期待,日后必将风靡天下,随手之作即成一片格局。古人所谓迨天授乎!”想到此处,卢绛心中更是一片火热。
徐景迁写完春联,顺便检查了一下各色物品准备情况,温言勉励了一番下人,然后回屋休息,准备养足精神,晚上好守岁。傍晚,徐府一家人团聚在正厅,由于徐温新丧,不能有歌舞声色,众人分席而坐,吃得很沉闷。吃饭间,徐知谏趁着徐知询出恭的空,上前耳语了一番,两兄弟争执了片刻,徐知询面有难色的点头答应,回来后不久,就退席前往后院。不一会,众人纷纷散去,徐景迁只是吃了几小口,肚子略微垫了点底,正好回去与亲随们一起守岁。
徐景迁回屋后,众位奴仆、婢女们按照身份高低,一一上前行礼,说两句讨喜的吉祥话,徐景迁都微笑着颔首应对,然后分别给予重量不等的红包。等到行礼完毕后,只留宋婆等三位较有身份的下人相陪,连同朱匡业、卢绛、两名牙兵,一起围坐在火炉旁,吃着炸货,把水(酒)言欢。在徐景迁的再三要求下,宋婆们也暂时放下了恪守的礼仪,大胆的把半边屁股落在矮凳上,气氛更加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