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次子加封亲王,中宫令对镜梳妆
宫无后与最光阴赶回家中,却见楼至抱着质辛,正与一个年轻僧人言笑晏晏,彼此却不认得,楼至见他二人回来,也未曾仔细追问手信的下落,先引见了双方认识,彼此厮见了,无非说些神交仰慕之情。
一时间又当掌灯时分,楼至因今日与故友久别重逢,又解开了子嗣上的心结,故而十分欢喜,亲自下厨做了当日佛乡之中的几道斋菜招呼众人,旁人倒还罢了,只是质辛与观世法久未尝得如此珍馐,不由雀跃,放量用了一餐。一时吃毕晚饭,观世法因要趁着天气凉爽,赶夜路回到佛乡主持一应事务,最光阴听闻此言,便言道自己要回衙门销假,赶巧顺路,不如一起走,路上倒也有个照应,楼至与宫无后虽然心中十分不舍,只因中宫大婚在即,彼此都忙乱着,也只得罢了,两人遂带着质辛将他二人直送到村口,目送上了官道方回转家中。
夜中楼至打发质辛先睡了,便出离内间,见宫无后独对孤灯,又在观赏上次给自己撞见的那幅图画,不由心下好奇笑道:“总见你看这件东西,今儿倒要仔细瞧瞧。”
宫无后听闻楼至出来,连忙站起身子垂手侍立,听见他要看画,便双手奉上。楼至灯下细看之时,原是一幅行乐图,山水草木在昏暗烛光映照之下,竟显风吹草动之意,不由惊叹道:“这画师好手段。”又见山水之间似有人物,仔细辨认之下,原是父子二人游春的模样,便知宫无后藉此画卷以寄思亲之意,不由点头笑道:“这才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了。”言罢又怕自己此番言语触动了宫无后心事,便岔开话头道:“今日最光阴先生对我言讲未曾追得手信,如此说来,你已经将东西交在他的手中了?”宫无后见楼至问起差事,连忙收敛了悲戚之色道:“正是,只是圣上未曾当面拆开手信,面上神色却也十分欣喜,到底赏了无后许多东西,因一时不便带来,都堆在烟都房内了。”
楼至点头道:“如此甚好,此番到时我多此一举了,前儿你说凤辇什么时辰过来?”
宫无后在怀中取了西洋进贡的怀表在手打开一瞧道:“中宫大婚原与嫔妃入宫大不相同,本朝制度,中宫皇后应在日出之时,乘坐凤辇从朱雀大街尽头的皇城正门抬入后宫之中,犬犹带朝阳日影来’之意。其余嫔妃都是半夜从皇城角门入宫的,只是本朝不立后宫,这些虚礼也就没有讲究了,如今天色擦黑,不如娘娘暂且小睡片刻,等起了更,无后便唤娘娘起身按品大妆起来如何?”
楼至听闻此言恍然道:“这许多规矩端的劳心费神,倒难为你记得清爽,罢了,如今再睡也不过一两个时辰,越发不用歇了,咱们这就梳妆罢。”两人正在言谈之间,忽听得门外马蹄声响,只听有人叩门道:“有旨意,请中宫开门接旨。”楼至噗嗤一笑道:“定是他看了我的手信,无后,你且去开门,看他们怎么说。”宫无后听闻此言点头去了,不出片刻引进几个敕令使来,为首一人手上平端一卷明黄圣旨朗声说道:“圣上旨意是请中宫端坐,东宫黄门令宫无后代为跪接。”宫无后听闻此言连忙跪倒尘埃口称万岁。只听得敕令使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次子出身中宫,人品贵重,深肖朕躬,着加封亲王,明诏天下,晓谕六宫,钦此。”
宣旨已毕,楼至与宫无后俱是一愣,那敕令使见状轻轻咳嗽一声道:“皇次子尚未诞育,还请中宫代为谢恩。”楼至此时方明白过来,点点头道:“谢恩。”宫无后依旧代行了大礼。一面起身接了圣旨,打发敕令使回宫复命去了。
两人送走了敕令使,不由相对一笑,楼至摇头笑道:“这人越发没个算计了,还未曾出世的孩子,倒封了个亲王的爵位做什么,真是天马行空的勾当,那些大臣都是死的?也不知劝劝他这轻狂样儿。”
宫无后笑道:“圣上幼主登基,常言道主少国疑,自然有些个权臣亲贵便想要趁机做大,当日无后尚且年幼,只在烟都习学行走,也曾听闻圣上雷霆手腕独揽大权,是以本朝规矩一应巨细国事,皆是圣上龙御天裁乾纲独断,凭你什么朝廷重臣封疆大吏,也不过只是咱们圣上手底下办事的奴才罢了。”
楼至听闻此言蹙起眉头道:“他跟着我在佛乡修行了甚久,论理也该收敛些……”宫无后见自己一番言辞惹得楼至为蕴果担心起来,连忙岔开话头道:“这未曾临世便有加封的恩旨,本朝从未有过,可见娘娘盛宠非旁人可比。”楼至闻言噗嗤一笑道:“这恩旨原是不错的,怎奈却少了一张……”
宫无后闻言寻思半晌道:“莫非……”楼至红了脸点头笑道:“可巧你那故交今儿来串门,见我有些不适,便好意为我请脉,方才探得胎心双声,想来这一胎竟是双子,倒叫他又要欢喜一场了。”
宫无后闻言也十分替楼至母子欢喜,复又想到自己身世凋零,见楼至一家添丁之喜,不免有些感伤之意,只是明天就是楼至大喜之日,便隐忍了戚戚之色笑道:“给他们一闹,时辰倒不早了,不如让无后服侍娘娘梳妆可好?”楼至点头笑道:“许久不曾盛装,今儿倒要见识你的手段。”说罢伸手打开妆奁,对镜端坐,任凭宫无后施为。
宫无后将楼至的发髻复又梳成壁画飞天的媚态笑道:“娘娘的蝉鬓还按照原先的样式罢,倒与那架凤冠相配的紧。”说罢自妆奁之中取出一架垂珠凤冠,楼至镜中细看之时,竟是自己当日还在蕴果谛魂盟主府中之时曾经见过的那件爱物,不由点头赞叹道:“原来当日他赠我此物竟有这个缘由在里面,我却未曾理会得,只是如今就戴上了,沉甸甸的什么趣儿?”宫无后笑道:“原不是用娘娘一直戴着,不过比对片刻便可移除,无后好比照位置为娘娘簪上几朵宫花。”楼至摇头笑道:“便随你高兴罢了,如今质辛都已经十岁,却又要做一回新妇的打扮。”
宫无后闻言,一手扶住飞天发髻,一手捧住垂珠凤冠轻轻按压在楼至的蝉鬓之上,楼至对镜观瞧,却见自己虽然此时粉黛未施,只因生得十分面嫩,倒自然有一段素面朝天的娇俏态度,只是久经江湖风波,生离死别,眉间却似蹙非蹙,一颦一笑之间,却也流露出些许成熟妩媚的风情,楼至看罢倒不好意思起来,正欲低头,却在镜中窥得内间帘后,质辛正探出小脑袋张望着,满眼惊惧委屈之情,不由回头笑道:“好可怜见的,做了噩梦吗?”说罢对着质辛招了招手,质辛见妈妈召唤,飞也似地跑到近前扑在楼至怀中哽咽道:“妈妈是不是不要质辛了?”楼至闻言笑道:“妈妈何曾这样说过,怎会不要质辛……”质辛用力吸了吸小鼻子啜泣道:“妈妈还要糊弄我,若不是想丢下质辛,为何打扮成仙女的模样,万一天上的仙人看见了,来接走了妈妈怎么办!”楼至闻言噗嗤一笑道:“好古灵精怪的说些漂亮话哄我开心,妈妈只守着质辛,再不去别处的,快休得胡思乱想了,再睡睡,等天亮咱们就家去了好不好?”质辛听说妈妈不会离开自己,方才破涕为笑,只是到底不放心回内室安睡,楼至没奈何,只得让宫无后安顿质辛在外间炕上略躺一躺,一面继续梳妆打扮起来。
宫无后安顿了质辛睡下后复又回身在妆奁之中取出那十二宫格的胭脂膏子笑道:“娘娘平日不事红妆,只是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咱们倒也不能免俗,就将就这一回可使得么?”楼至摇头一笑道:“看你说得如此和软,也只得依你一回,这定然又是他的主意,知道你近日常在我跟前,便强逼着你这般为难于我,是也不是?”
宫无后闻言笑道:“娘娘若是如此说,倒真是冤枉了圣上,今儿面圣之时,圣上还特地嘱咐无后,一应簪鬟衣裳都要拣选娘娘心爱之物服侍穿戴,且不可将宫中虚礼拘束了娘娘才是。”楼至听闻此言,心下便信了几分,他与蕴果谛魂成婚多年,焉能不知他对待自己情谊如何,如今听闻宫无后一番说辞,心中相思横溢,原本不想将脂粉污了颜色,如今转念一想,当着两班六部满朝文武的面,难道自己真要素面朝天给他没脸不成?想到此处点头叹道:“罢了,就这一回,顺了他的意思何妨。”说罢伸手一指,正是十二宫格正中的丹寇之色,宫无后见状点头笑道:“也只有这个颜色衬得起娘娘肌肤胜雪。”说罢手指在那丹寇上轻点几下,延展手背之上,敷上楼至的樱唇,复又取了一点抿在手心,和着一抹桃花粉轻拍在楼至两颊之上笑道:“请娘娘对镜。”楼至定妆之后比照镜中一瞧,却是蹙起眉头目光迷离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题解:果子,求认干爹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