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不断蜚语满天,问无恙不为所动,照旧打点城中事务,指令城中守卫严谨巡逻。上街出头露面,免不了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但大家看到她清心淡泊严慎严谨的态度,又对流言信任度犯嘀咕,毕竟他们的少城主如谪仙俊逸,又有显赫家世地位,天下什么样的男子寻不到,还至于背地与人有私?
这两日因为面具男子的事情,问云帆父女差一点吵起架,风轻沙两面受难,可是没有二师姐点头她也不敢将江流年抖出来呀。
问云帆也是在屋外踟蹰很久才敢进来,一见问无恙从橱柜里拿衣服收拾立马心慌了,走过去按住她胳膊,“恙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问无恙抽出手臂没看他,继续忙着手中活,“回翎岳山。”
“回…回翎岳山?”一听闺女要回去,还不知何时回家看看呢,问云帆放软语气恳求,“要不你开春再回去?或者过了元宵再回也不迟呀…”
问无恙抬起头淡淡扫他一眼,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情绪,“我怕在这待久了,惹来问城主对我更大的不满。”
“恙儿你这是说哪里话,你是我女儿,这里是你家,你就算在这待一辈子我也高兴呀。好了好了,是爹爹的错,从今往后我不提那个臭小子便是。”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福伯前来禀告,“城主,少城主,翎岳山玄玄子,寻灵子,贤世子,风大小姐和安平郡主登门拜望。”
听到师父和师叔也来了,问无恙还是挺惊讶的,他们二人不是外出拜访故友顺道游玩去了吗?像往常等开春才会回来。
问无恙心怀疑虑去正堂,果见堂内已坐着五位人,等目光与一旁的风轻沙交汇刹那,她什么都明白了。看样子师父师叔也是为了那外界流言而来。
短暂的寒暄过后,玄玄子耐着性子问爱徒,眼神里的关切是掩不住的,“二丫头,你还好吧。”
“有劳师父挂念,我很好。这次给了有心人抹黑师门的机会,徒儿心存愧疚,对不起师父您的恩情。”
玄玄子连连摆手劝慰,“二丫头这是哪里话,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别人不知你性情我难道还不知?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找噱头,敢欺负我玄玄子的徒弟,怕是活腻了。”
玄玄子这番话让问无恙身心俱暖,不过也让问云帆深感内疚,自己错过了自家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只知道她心性凉薄,却没有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她不说那面具男子身份,定有她不愿说的苦衷,自己又何苦逼她?
不过刚才恙儿举动是与我赌气吗?就像寻常女儿向爹爹耍性子,闹脾气?脑海里又想起曾经江流年安慰自己的话,看样子自己与恙儿的关系正往好的地方发展。
这时一旁随性悠然的寻灵子接了话,一道打趣,“我师兄可是个护犊子的急性人,这不刚一听说流言就马不停蹄赶来。我就说嘛无恙丫头内心没这么脆弱,还有问城主在背后做她护盾,别人伤不了她一分。”
这话玄玄子就不乐了,瞪了这师弟一眼,“感情这不是你徒弟,你当然不着急心疼了。”
“无恙丫头虽不是我徒弟,但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师侄呀,要我说,想让流言不攻自破倒也简单,咱们为无恙丫头找个夫婿不得了。”
话音刚落,那撑在桌几上的手不安地蜷缩起来,大家目光纷纷一致向问无恙投去。
没等她作出反应,听得玄玄子一拍脑勺惊喜起来,“对呀,为二丫头找个比东方羡强上百倍千倍的男子,看他们还敢胡诌!”然后又笑眯眯看着问无恙问道,“二丫头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呀?我们替你参谋参谋。”
“对呀对呀,无恙丫头喜欢什么样男子?师叔我在江湖上认识许多义薄云天的侠客,封儿也认识许多官宦之家的优秀才俊,说出来我们替你物色个更好的。”
提起这个寻灵子越说越有劲,为人牵红线还是头一遭呢,更何况他这无恙师侄花容月貌天姿天色,誓要为她寻个更好的。
听这一群人在这拉扯,问无恙内心煎熬又难受,还要按下不适强装笑容,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女子,怎么向他们说?
一直默默观察问无恙的风轻沙终于接了话,对着大家笑道,“女儿家脸皮薄,找夫婿这事哪能挑明白说,怕是你们再说下去二师姐真要羞得不见人了。”
果然正在激烈讨论的师父和师叔止了音,纷纷看向风轻沙。寻灵子定眼一瞅,在风轻沙身上寻思起来,“嘿,轻沙丫头今年也一十七岁了吧,要不师叔也为你物色一个。”
“啊?”风轻沙反应不及,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在家有祖母和一群婶婶念叨叨,现在师父师叔也要插手了。
挨着风轻沙坐的上官安平哪坐的住,直接站起来将矛头指向哥哥上官封,“寻灵子师叔,你看我大哥今年都二十二岁了还不娶亲,要不你为我物色个大嫂吧。”
于是话题又变了风向,上官封看着坑哥的妹妹,既无奈又忧思。小妹这两日和三师妹待在一起,再这样下去,怕是…唉,看来有必要找三师妹说一说了。
许是元宵佳节快到了,而且这还是五公子六小姐这些年第一次在京州家里过节,赵府管家一大早就去采办,小厮们也是里里外外一顿收拾。
等赵弘年会见完好友回府,就看见躺在庭院吊床里的人一只手搭在头顶,另一只手自然垂下,脸上遮一把扇子,身上盖一张小毯子,还如他刚走时那般姿态。
“难得小妹今日有雅兴在家晒太阳。”说话期间赵弘年已走近,将江流年脸上那把扇子拿开。
日头西斜渐偏,光芒虽不算刺眼灼痛,但躺着的人还是下意识用手臂挡了挡,阴影下的那双桃花眼慵懒至极,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说起话来瓮声瓮气。
“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什么朋友,只好躲在家里晒太阳喽。对了,今日五哥怎么回来这么早?”
说起这个,赵弘年脸上笑意收起几分,“赶快起来,五哥有正事和你说,你怕还不知道外界怎样传无恙师姐的谣言吧。”
“无恙师姐?”江流年喃喃一句,正想问哪个无恙师姐呢,脑子就这么突然一激灵,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谣言?什么谣言?”江流年咽了咽口水显得很心虚,连同心脏也不安跳起来。
接下来赵弘年就把在酒楼听到的事儿告诉江流年,听得她一傻一怔。东方家怎么知道问无恙背里私人?莫非他们知道上次问无恙中药是我救得了?
不对不对,当时带着面具连问叔叔都不知晓我是谁,东方家也定不知晓。既不知我是谁,这谣言又从何传起?莫非他们知晓问无恙中药事情?
不过现在再细想上次事情,确实有很多疑点。问无恙武功高强,又加之问天城少城主这个身份,谁人敢给她下套?若想谋害可以直接下毒,下这种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想让问无恙失身于他。
脑海里忽然闪过东方羡的眼神,这小子愤恨起来连风度也不顾,而且从问无恙的话语中也得知,两人那次谈话很不愉快。
哼,没想到东方羡原来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什么江湖君子我呸!骨子里就是个心狠算计的混蛋。
古代女子把贞节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倘若问无恙真失身于他,再怀上小孩,她这一辈子都将活在痛苦之中,而我的任务没完成也要死翘翘。
只见江流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就朝着门口走去,“小妹,你这是去哪?”
是呀,我要去哪呢?江流年停下脚步,看着天空的眼神很茫然。那人音容笑貌仿佛望进眸子里,吸嗅的体香已萦绕不去,品尝的味道已侵入骨髓,视听的美好已深刻铭心。
若那天救问无恙的不是我而是其他人,不!绝对不要是其他人!江流年用力甩了甩脑袋,将这个想法甩走。
东方羡,你大爷的,看本姑娘不打的连你亲妈都认不出!想到这里,眉峰染上偏冷,垂在腿两侧的手握成拳,又一个奋身往回走。
江流年回房换了身黑衣,又将头发梳成干净利落的马尾,顺便又打包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可是上次做火硝石掉下的强酸强碱,还有一些自制的小鞭炮。
等快离开房间时,江流年瞥了一眼桌上面具,望面具望到出神,思忖一下又回头伸手将面具撺在怀里。
见自家小妹不到一柱香功夫又换一身行头出来,而且还背个包袱,赵弘年收了剑忙问道,“小妹,你这是要去哪?”
若告诉他我去打架,这小子肯定拦着,江流年一转眼珠笑道,“去我二师姐那里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去安慰安慰她。”
说的合情合理,赵弘年也没有疑心,不过见江流年踩马蹬的架势和驾马动作倒疑心了。赵府三代将军,这丫头五岁时骑马就有模有样了,刚才她那举动怎的如此生疏?像是没学多久。
空中黑夜刚掀起,冷风便骤,大街小巷灯笼已亮,一直延续到暮色接壤,家家户户为迎节日笑语欢声。
东方家可没有这么好的兴致张灯结彩,阴霾横扫全府上下,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做着手中事。
府邸中琼宇楼阁排排座,要数最南端这座楼阁最高最亮,从回廊到每层房间都灯火通明。只听咣当当一声金盏落地,吵闹谩骂声也接踵而至,打破夜色里固有的沉寂。
从烛火映在窗边的剪影可以看出,有男人有女人,乱糟糟吵成一片具体也听不清在吵什么,时不时有人推门出来,站在门口朝着屋内人狠甩袖子深叹气,那样子既无奈又愤怒不平。
不知过了多久,那吵闹声才渐渐平息,可屋内人并不为此满意,又朝地上摔个金盏,那盏滚了好几圈,最后滚到男子脚下停下。
见坐着的人一脸木然,不痛不痒的样子,那妇人又来气,指着他破口大骂,“我柳如意怎么生出你这个没出息的儿子,降服不了一个女人也就罢了,现在连你老子的家业也守不住!问无恙只是给他们一点好处,你这些叔叔伯伯就按耐不住找上门退股!”
听到问无恙三个字,坐着的东方羡才微微有一点反应,看向柳如意时像呆愣住一般不动,柳如意气急,朝手下随便抓个东西向东方羡扔去。
东方羡未眨眼也未躲,一记实实在在的闷响听着都疼。茶杯碎地,那血也从额角冒出,顺着脸廓往下淌,滴的衣服上尽是。
柳如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看到她儿子头破了,怒意收敛几分,目光错开,但还是忍不住冷声斥道,“生意你别问了,这些天你就在家把左手剑练好,别给我丢人!”
也不知道哪个字眼惹了他,拳上青筋爆出满目赤红,整张脸狰狞一团像头怒不可遏的狮子。
“是你!都是你!我现在变成这样都是你造成的!若不是你为无恙下欢情雾,她怎么会和我退婚!东方家和问天城怎么有今日局面!”
突来的怒吼声吓了柳如意一大跳,可是转眼一想平时温顺的儿子居然因为一个女人指着她的鼻子骂,怒火窜头直接奔前扬起手要打,谁料东方羡早有准备,快速出手扼住那手腕,两人手僵硬在头顶上方。
东方羡目光冷冷,眼眸中的恨意不加掩饰,眼睛一眯看向对方,带着嗜血的残傲,让柳如意后脊梁直发冷。
“以后我再也不给你任何插手我事情的机会,母亲大人。”虽是敬语,但没有一丝温度,说完便甩开柳如意胳膊,那手握拳离去。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黑影机智灵敏地躲开府中巡卫,悄悄推窗翻入,在屋内寻寻觅觅,终于摸索几坛好东西,抱着它们又悄悄离开。
不一会儿府邸被一声尖叫划破,“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
现在未开春,冬日的夜晚又干又燥,而且还有风,若救火不及时,怕会连累其他阁楼。好在有人指挥,下人们该救火的救火该打水的打水。
“不好啦!不好啦!东厢阁也起火了!”不知何人又喊一声,又分下一些下人赶紧去东端救火。
“不好啦!不好啦!西…西厢阁也起火了!”小厮匆匆来报,扶着腰有些大喘气。
居然同时三处起火?东方家的管家有些疑虑,这可不像寻常的走水呀,看来此事要赶紧禀告给夫人公子。正上阁楼前去禀明情况呢,就见公子东方羡从台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