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南候自嫡长子谢明渠英年早逝,他便仿佛失去了笑的能力,整日面无表情,以往的短须现今已留成长须,与头发一样花白花白,明明不过是半百有余的年岁,却活得跟耄耋之年一般。
坐在临瑟堂上首左座里,桌面放着一包糯米鸡,荷叶摊开,糯米鸡完好无损,显然尚未用过,他只看着,看着看着眼底水光闪烁。
“祖父。”谢元阳踏进临瑟堂行礼。
英南候回过神儿来,目光自糯米鸡上移开,眨了眨略红的眼睛,他指着下首左座道:“坐。”
“是。”谢元阳依言入座。
“一切可还顺利?”英南候问的是官场。
谢元阳回道:“大理寺的同僚待孙儿都挺好的。”
英南候点点头,想说什么,张了嘴又说不出,又点点头,终是无言。
“祖父,糯米鸡凉了,味道就差了。”谢元阳一进屋,便看到了未食一口的糯米鸡。
“阳哥儿,你想做什么?”英南候很了解自已的这个长孙,少年老成,又有城府,他一直认为能得此孙儿,乃英南候府之幸,自长子走后,他却慢慢改变了想法。
有时平庸,亦是幸事。
“父亲走后,祖父不再食用糯米鸡,阖候府上下也不再见半分糯米鸡的影子,明明父亲在的时候,祖父与父亲总得三日两头里吃一回。”谢元阳直直看进因他的话,而眼眶渐红的英南候,“后来父亲外任,祖父也特意给父亲寻了广东的大厨,就为了让父亲即便远在浙江,也能吃到这道广东名菜……”
“阳哥儿……”
“祖父,皇后姑母沉不住气,祖父若是再如此消沉下去,什么也不管,待到中宫易主,那时祖父想要再补救,亦是为时晚矣。”
英南候闻言瞬间站起:“你姑母怎么了?”
“莫息与……”谢元阳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白壹乔装与他不小心相撞的场景,也浮现出今儿于坤元斋前排队她始终背对着他的场面,一时间心沉了沉,微微的痛楚让他顿时愁上心头,“与白壹定亲,已是定局,然朱柯表妹仍不肯对莫息放手,孙儿劝过,姑母大概也劝过,只是姑母有心放任,朱柯表妹又岂会真的对莫息放手?”
“你此话何意?”英南候不理事多年,虽也听过一些,却不甚清楚,此时听谢元阳提起莫息与他公主外孙女的纠葛,他是听得一头雾水。
“大表哥不堪重任,姑母这些年自已也看明白了,太子殿下乃莫家外孙,姑母觉得倘若朱柯表妹真能与莫息结成连理,那必然也算是件好事,至少成了姻亲,往后太子殿下登基,太子殿下又看重莫息,有了这一层层关系,应当不会太为难大表哥。”大皇子经十年成长,何止不堪重任,简直是混帐至极,好事没有,浑事是一件接一件地干,谢元阳每每见到他这位大表哥,便得头疼一整夜。
“你姑母这是在为你大表哥打算。”英南候明白过来,知是皇后闺女在为皇子外孙谋个日后安平。
“如此打算,原是没错的。”谢元阳话中有话,“然结亲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结的是两家欢喜两厢情愿。”
英南候听出谢元阳的弦外之音,直视长孙问道:“你是怕朱柯与莫息未能成就好事,最后反会因着朱柯的纠缠而让莫息越发厌上谢家?”
“莫息自进都察院,他的能力有目共睹,活阎王的外号可不是叫着玩儿的。”谢元阳无比认真严肃地回视英南候,“谢莫两家本就对立,如今东宫已定,虽说大宝未登,一切皆有可能,然在此前,咱谢家可再经不起何等波澜了。若因朱柯表妹真惹恼了莫息,莫息想要隔山震下虎,那拿英南候府开刀,是再便利不过的。”
一听最后还是英南候府倒霉,英南候叹起气来:“你同你姑母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