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晚正要嫌被子下床行礼,却被皇帝按住了双肩:“别动,给朕好生看看。”
“皇上。”徐向晚乌发披垂在肩头,素颜朝天,比平日盛装打扮的她少了几分妖冶,多了许多清纯,加上她模样弱不胜衣,凤眼如含烟波,娇羞的低下头轻唤,声音柔软的仿佛用羽毛刷在皇帝心头最痒的部位。
皇帝龙心大悦,直搂着徐向晚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喜不自胜的道:“晚儿,你怀了朕的孩子,怀了朕的孩子!”
阮筠婷和众位太太都知道避开,纷纷在德泰的引领下退了出去。
从皇帝匆匆赶来,便可知徐向晚在皇帝的心中多么有地位,皇帝方才的表现,竟像是初为人父的惊喜模样。
老太太心情沉重,徐向晚好手段,如此圣眷,竟然是皇贵妃徐凝梦也不曾有过的。这样的皇帝,倒是多出几分人情味来。
大太太的心里更不好受,本想着选秀时送进宫去一个好的,帮着女儿固宠,谁知皇帝竟好巧不巧的要了徐向晚,徐向晚又不听管教,给皇贵妃固宠的目的没有达到,到成了徐家亲手送进宫里一个偏房的和正方嫡女争宠。
三太太太这会子更是紧张。才刚徐向晚还在跟老太太说雪蛤里下毒的事,现在皇帝来了,徐向晚会不会咬他一口?
刚这么想,屋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站在院子里的众人忙垂首站好。
大太监德泰开了房门,只见皇帝走了出来,怀中竟然抱着徐向晚。徐向晚长发披散柔柔的靠在皇帝怀里,中衣外头披着的是皇帝方才穿在身上的大氅。
“皇上。”老太太为首的众人再次下跪。
皇帝抱着徐向晚快步走向院门,随口吩咐道:“徐君氏,在雪蛤中下药企图谋害婉贵嫔,罪不可赦,念在徐家代代忠臣功勋卓著,免死罪,杖刑三十。”话音一顿,皇帝回头瞪了一眼抖若筛糠的三太太:“德泰。”
“奴才在。”
“你跟这儿看着,给朕重重地打!”
“遵旨!”
交代完毕,皇帝抱着徐向晚,继续向前,一应随性而来的宫人侍卫也对随着出去。
老太太领着众人口头:“恭送皇上。”
直到皇帝一行人走远了,才敢抬起头来。
德泰笑着扶老太太起身,“恭喜徐老夫人了。才刚皇上听了信儿,扔下正在批的折子便骑马亲自前来了,可见婉贵嫔有多么受宠,先有仁贤皇贵妃,现在又有婉贵嫔,徐家当盛宠不断啊!”
“多谢公公金口。”老太太笑着道谢,韩斌家的则拿了一叠银票来双手递给了德泰。
德泰也不客套,接过来直接揣进袖袋里,一甩拂尘,换了一张嘴脸:“皇上的旨意,徐三太太君氏,杖责三十,即刻行刑。”
“是!”
小太监与徐家借来条凳,两人拉着三太太的胳膊按在条凳上,用绳子将她腰部和小腿都绑好了,免得她挣扎。另有两名小太监拿了板子站在一旁。
三太太抖着嘴唇,求救的看着老太太:“老祖宗救,救我,三十板子,是要了,要了媳妇的命啊!”
老太太心下复杂的很,三太太虽然行事嚣张又不走脑子,平日里过分的地方多了去了,她早就想收拾她,可那只限于她自己亲自动手,却不代表可以让外人随便处置。
然而今日发话的是皇上,不论是不是徐向晚撺掇,到现在三太太是非要挨打不可。
老太太沉默之时,静思园的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的人,散朝回来的徐承茗和罗诗敏夫妇也到了。
眼看着母亲被捆在条凳上,徐承茗急红了眼,但她自己做事不走脑子,皇上不杀了她已是仁慈,他们又能怎么办?
“行刑!”德泰一声令下,掌刑的太监一左一右挥起板子打了起来。
才挨了两板子,三太太便尖叫着昏了过去。
众人看不过去眼,阮筠婷再狠三太太,这会子看她两下就被打昏,也可以想见板子有多种,不免脸色苍白。
德泰见三太太昏了,名人取水过来,一瓢泼在她脸上。
三太太幽幽转醒,才张开眼,又是一板子落了下来。如此打了六板子,三太太已经被泼醒了两回。
徐承茗心急如焚,这么下去,打完了三十板子三太太怕也就交代了。大太太和二太太也都急得跺脚,却无计可施。
正当这时,外头有个小太监跑了进来,在德泰耳边低语了几句。
德泰闻言着手叫了两个掌刑的小太监,低声与他们说了什么。
等继续行刑的时候,三太太的叫声依旧惨烈,剩下的二十四板子却只打昏过去一回,可见板子比之开始的轻了多少。
然而,有开头那六板子打底,加上后来就算减轻力道也算不得轻的二十四板子,三太太早已经丢了半条命。德泰等太监一走。三太太已经双眼一番晕死过去。
静思园又是一片混乱。
三太太毒害婉贵嫔,险些伤了龙种的事情瞬间在府里传的人尽皆知,且有越来越离谱的趋势。老太太动了怒,连罚了两名多嘴的婆子,才将这股子邪风压了下去。
三太太挨打,徐承茗和罗诗敏以及徐丞硕和三房的姑娘小爷们侍疾床前自然不必说,跟在三太太身边最久的常妈妈却是昏了过去。不知道的,只当她是为了主子着急,一股火上来才晕倒。可只有常妈妈自己清楚。当初废了徐向晚一只手的,她可是从犯啊!三太太是主子尚且如此,她一个老妈子,徐向晚要收拾她,当真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那她还有活路吗!
三太太连发了两日高烧,好容易才保住性命,常妈妈也是病的不轻,常常睡梦之中惊恐而醒,所有人都道常妈妈当真是对主子忠心耿耿,竟然因为主子的事情急成这样。
阮筠婷却猜得到一二,常妈妈怕是被唬病的。
徐向晚这一招虽然狠毒,但当真是极解恨的,而且对于有些人,根本不必手下留情。阮筠婷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还要向她多多学习。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便到了乾元十四年的腊月,过了腊八,新年的脚步近了,大街小巷都热闹起来。银装素裹之下的大梁城,多了几分肃穆,可张灯结彩的街道,却将灰白的世界涂抹上几点亮色,增添了许多欢快气息。
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从皇宫冗长的宫道缓缓出来,铃铛清脆,马蹄声节奏悦耳。车帘挑起了一半,露出半张白皙的面孔,一双清澈的翦水大眼,正望着透过宫墙而出的几支映雪红梅。
“姑娘,您身子才好了没几日,怎么又将帘子掀开了!”婵娟察觉到有冷风灌入,一把拉下了帘子,撅着嘴嗔怪的看着阮筠婷,“您若是病了,君公子定要责骂奴婢的。”
阮筠婷穿着湘妃色的素面对襟收腰长褙子,外头罩着件浅青涩的绵氅,领口和帽子嵌了雪白的风毛,既保暖又美观,衬的她的脸白嫩嫩的。
“你又知道,也不知道兰舟给了你什么好处,偏赶着背后也这样看着我。”
前些日子不过是惹了风寒,病中强撑着审核《梁城月》刊的腊月加刊,导致病情严重发了烧,两日没有上学,也正可巧君兰舟去书院找她却没见着人,听说她病了的消息,火急火燎的来了徐家,竟以神医高徒的身份来静思园给她瞧病,知道没有大碍仍旧训了她一顿,连带着身旁的丫头也给训斥了,可君兰舟到底是会为人处世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哄了红豆和婵娟,现在这两个妮子都跟君兰舟一个鼻孔出气,风寒好了,也要看着她不准这个不准那个,还要定时吃下汤水补品。
婵娟见阮筠这般,笑道:“君公子说的是对的,姑娘不好生调养身子,倒时不仅您遭罪,咱们也跟着糟心。”
阮筠婷无奈的叹息,单手撑着下巴。
婵娟早已经习以为常,道:“姑娘待会儿和君公子用饭的时候,奴婢想去集市一趟。”
“要买什么?让张妈跟着你一同去吧。”张妈妈是跟车的粗使婆子,婵娟如今出落的越发娇俏,集市里龙蛇混杂,她怕她出事。
“奴婢就是要说这个。才刚奴婢与张妈说好了,要去逛逛,正巧姑娘和君公子用饭,也不喜欢人打搅不是?”
婵娟的语气揶揄,说罢已是掩口笑的花枝乱颤。
阮筠婷脸上发烧,伸手去咯吱她:“好啊,你在乱说?”
“奴婢说的是实话啊。”
“还嘴硬!”
……
两人笑闹之中,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头张妈妈恭敬的道:“姑娘,小胡酒馆到了。”
“嗯。”阮筠婷正了正衣裳,这才踩着红漆的垫脚木凳下了马车。